沈墨衣的動作太突然，葉英下意識回應過後反應過來，沈墨衣到底做了什麽。

將人掌握在手的感覺太好了，好到葉英幾乎不想放手了。

“夫子……”葉英的手開始蠢蠢欲動，摸向床邊，握住什麽後神色開始猶豫起來，但片刻後還是很堅定的將東西銬在了沈墨衣手上。

如此沈墨衣要是再沒察覺她就是僵屍了，看了眼手上多出來的東西後，沈墨衣倒也沒說什麽，只是板起臉想教訓一下葉英，片刻後想起葉英白發伴隨癥狀是目盲，也就緩了神色，只是語氣依然嚴厲的喊了一聲：“葉英！”

葉英因為心虛，縮了一下，但是卻沒有將沈墨衣手上的東西給解開，低頭一副虛心認錯的模樣：“在。”

看到這幅模樣，沈墨衣心裏的氣先散了一半，但看到他一頭白發，沈墨衣又火從心起：“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

葉英記得，他當然記得。十年裏，沈墨衣和他說的每一句話，拜良好的記憶力所賜，一遍一遍的在腦海裏循環播放，晝夜不停。葉英無法，只能日日沈浸在練劍中讓自己不去想，然而只要一空下來，便又是一陣的瘋狂的想念。

但是沈墨衣呢？留下那些承諾就離開，那那些承諾又有什麽存在的意義嗎？

葉英想起渾身戾氣就無法掩飾，但是和沈墨衣久別重逢，別說讓他對沈墨衣發脾氣了，連重話他都不忍心多說一句，只能自己悶著，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沈墨衣嘆了口氣，對像小狗一樣的葉英有些無力。

“你老實說，是不是因為我說過如果以後看不見了我就揍你，所以才放任自己雙目失明的？”沈墨衣問。其實她自己對這個問題也有點不自信，葉英雖然一根筋，但著實不傻，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還不一定有回報的事真的值得做嗎？更何況，即便是瞎了眼，自己也不一定回得來，何必呢？

但是葉英的沈默讓沈墨衣原本輕飄飄的猜測漸漸沈重起來，她慢慢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葉英：“不會是真的吧？”

葉英沒點頭也沒搖頭。

這在沈墨衣眼裏無異於默認了。

這個認知剛浮現腦海的時候，沈墨衣腦子像瞬間被轟炸過一樣，除了葉英自己把自己作瞎之外沒有別的想法，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先行行動，等她清醒的時候，便看到自己沒被箍住的一只手已經拍在了葉英臉上，似乎力道還不小，葉英的臉已經偏過去了，甚至她還能感覺到掌下不正常的高溫。

沈墨衣有點慌。

自她帶上葉英以來，她連葉英的一根手指都沒動過，此時打了他一巴掌，而且還是這種敏感的時候，也不知道葉英會不會有什麽多的想法。

但是沒辦法，她太生氣了。即便她走了傷心難過，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啊！一個健康的身體多難得，葉英居然一點都不珍惜。

可激動的情緒漸漸沈靜下來以後，她又有些後悔。倒不是後悔打他，這熊孩子是一定要揍的，而是後悔打他的時間。剛剛重逢就打，好像真的不太好啊……

看孩子好像都抑郁了，話也不說，頭也不擡，低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很疼？”沈墨衣猶豫了一會兒問道。

葉英笑了笑：“夫子忘記了葉英從小怎麽長大，這點疼痛，算不了什麽。”

沈墨衣：“……”好像真的打重了……

葉英繼續道：“不過夫子誤會了，夫子當日離去，何等場面，即便雙目失明，葉英也依舊歷歷在目。”

沈墨衣：“……”完蛋，好像被討伐了！她心虛的縮了縮脖子，拉住了葉英剛才箍住她手腕的東西，希望後者能看在她很乖的被鎖著的份上，不要太和她計較了。

葉英失明之後其餘感官增強了不止一點，自然聽到沈墨衣的小動作，無聲一笑，道：“夫子可知，不知為何，夫子離去後，這世間再無夫子存在的一點痕跡？”

沈墨衣抖了抖，虛弱的點點頭，想起對方看不到後，開口補充道：“……知道的。”就算之前沈柏舟沒提過，她看葉成的反應也知道了。

葉英點點頭：“那夫子可知，只有我一人記得夫子存在時候的樣子，再看周圍不同的景色，又是何等心情？”

沈墨衣快要哭了。這種舊賬翻起來不僅她疼，葉英自己也疼。她覺得葉英打她罵她或許她還會好受一點，但是如此平靜的敘說卻有種半愈合的傷口重又被血淋淋的撕開的錯覺。沈墨衣突然有種被審判的感覺。

果然她欠葉英太多了。

打鐵趁熱，葉英繼續道：“其實我起先並沒有自殘身體的意思，我知道即便夫子不在了，也不會想看到如此。”他在“不在”兩個字上刻意加重了讀音，“不過……閉關五年之後，突然悟到心劍。以心禦劍，以劍代眼。起初尚還猶豫要不要如此，但偶然出關，看到一切物非人非之後，驚覺看見或看不見也無甚區別，看不見還比看見少了一份失望，索性舍了雙目，成就心劍。”

不是想要瞎，而是想看的看不到了，索性什麽都別看到了。

沈墨衣顫抖著手，摸了摸葉英的眼睛，問了一句：“疼嗎？”

葉英搖頭：“又不是將眼睛挖出來，夫子不必擔心，不疼的。”

沈墨衣看了他一眼後，低頭捂著胸口不說話了。

葉英不疼，但是她卻覺得疼得快要無法呼吸了。

為什麽這麽傻呢？這世間多少美好的東西，不是只有她沈墨衣，為什麽偏偏就擰在她身上了呢？

葉英感覺到沈墨衣的視線不再在自己身上停留，勾了勾唇角。

沈墨衣的脾氣簡直太好摸清楚了，她的底線對自己來說從來都低到沒有，幾乎是百求百應，尤其是在對不起自己的方面上，無論葉英說什麽，她都是會全盤接受的，哪怕之前還那麽生氣，現在也立刻縮了起來。

葉英想，若是自己現在提出喜歡她，沈墨衣必定不會拒絕，可是……

葉英還在猶豫的時候，沈墨衣開口了：“我不會離開了，再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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